夜燈籠
「上個月的大文字送火，妳看到了嗎？」
「妳是說盂蘭盆會時的祝火祭，那幾天我剛好要趕一個報告，幸好去年已經
看過了。哎，妳呢？去看了嗎？」
何意預備煮京都名產薯乾，正在將薯乾泡水。
「我？沒辦法看，因為那陣子剛好去九卅。妳記得吧！回來後還告訴妳別府
溫泉的事。」
「喔，是緊接在北陸的那一次，妳說溫泉的名字有血池地獄、海地獄，很多
地獄，連蒸布丁也叫地獄蒸，多可怕。」
「也不會－那布丁香滑可口，好吃得很。別府溫泉挺有趣的。」
說到後來，月澄開始感到心情惡劣，那時，自己的心情跌入深淵，和墜入地
獄也相差不遠了，現在卻若無其事地說著布丁好吃。月澄心底昇起一股寒意，自
己是不留情到連自己也不放過？
何意盯著浸在水裏的薯乾，隨口道：「七月的祇園祭不是京都的三大祭典嗎
！那時我忙著打工，也沒去湊熱鬧。妳好像也不在？」
月澄臉色更加黯淡了。
「是帶團去了吧？」何意又問。
「我忘了。」
何意抬眼望了一下突然變得冷淡的月澄。
月澄忽道：「我要出門了，妳薯乾別煮太多。」頓了會，又說：「臨時想起有
事。」
明明剛剛還心情極佳的說著薯乾煮後多麼柔軟鬆甜，怎麼一轉眼就不想吃了
，何意目送著月澄纖美的背影消逝在門外，心裏充滿疑惑。
月澄出門後，搭車往河原町。她其實什麼事也沒有，只是心緒窒悶，想出外
透透氣。
祇園祭是七月十六、十七兩天，她正在福岡帶旅遊團，她並沒有忘掉，那一
個月的事她記得很清楚。七月七日是小暑，前一天她帶何意去等持院，談起李立
，心中滿是期盼。那一天她就在盤算著，八號去大阪接機時要與李立聯絡，果然
順利地和李立約好在「虹のまち」碰面。十四日從東京回來，特別留在大阪和李
立見面，結果迷亂之下，竟和他有了一夜情緣，事後雖有後悔，但只是後悔自己
過於輕率，惟恐被李立輕看。
她愛戀著他，即使原因可能是李立彷彿是年輕的江島，也已無法改變事實，
她已動情，收不回了。祇園祭之時，在福岡的簡月澄多麼可憐，以為和李立有充
滿希望的未來，雖然擔心那一夜的激情會壞了自己的形像，可是另一方面又欣喜
著彼此有這麼密切的「接觸」，也幻想著日後更為甜蜜的關係。真是可憐的幻想
，又無知又愚蠢……，月澄痛苦地嘲笑著自己。
車抵四条河原町，月澄下車，漫無目標地往前走，停在一個公共電話亭，撥
了大阪的區域號碼後，掛斷，片刻後再撥，電話螢幕中顯示出江凡之的號碼，雖
然她心裏掛念的是李立。
江凡之驚喜不止，因為月澄很少主動約他。倆人商定在八阪神社見面，離月
澄目前的所在位置不遠。月澄估計江凡之至少要一個半小時後才會到，決定先逛
逛街。經過鴨川，到了衹園附近，在喫茶店小憩了一會兒，然後拐進花見小路，
再從古美術品的專門店街新門前通走到東大路上。月澄慢慢觀覽沿路景緻，這一
帶她很熟，完全不需辨識路途，只專心看街道風光、商家貨品，以轉移心情。雖
然約見江凡之是為了擺脫李立的陰影，但她並不想把殘存的情緒垃圾丟給江凡之
。她想盡力扮好今後的人生角色，不談愛情，只講婚姻。
夜幕已低垂，路上人潮漸湧。,盞盞街燈紛紛亮起，輝映著流爍的車燈，交
織成光麗燦耀的京都之夜。
「想當少奶奶嗎？那就更努力點。」月澄望著路旁商家玻璃窗影中的自己，
暗下決心，今後要對江凡之更加用心，不再任性任意。
「必勝！」
月澄再次對玻璃鏡中的自己說。燈影恍惚裏的容顏，漂染著妖異魅麗的霓虹
色，是夜京都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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