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節

    「燕子飛來,桃花開了,三月三日的女兒節也到了。」何意吟詩般詠嘆著。

    是初春仍有寒意的日子。月澄在一旁寫著工作報表,聞言抬頭笑道:「妳喜

歡雛祭呀,翻成女兒節挺美的。」

    「我小時候有一本圖畫書叫『芳子的雛祭』,那時候起我就知道日本女童有

這種節日可過,要供桃花、擺設雛祭人形,很華美的感覺。當時我就很嚮往這種

專屬於小女孩的節日,有一種異國的詩意,但又很親切。」何意忍不住的好心情

,從她一大串的話裏可看出。

    「妳真浪漫,我倒沒有這樣想過。」

    「可惜,我從來沒有慶祝過女兒節,又不是日本人嘛,現在年紀也太大了。」

    「誰規定一定要日本小女孩才能過節,高興就好。嗯,今年剛好是週日,我

們何不一起慶祝。」月澄盯著月曆笑道。

    「好主意!」何意興奮地笑瞇了眼,又問:「妳有空啊?」

    「挪看看。」

    「太棒了!我去買桃花,還有做紅豆飯,可惜沒有雛祭人形。」

    「我們再來點豪華的,去宇治玩,看平等院鳳凰堂,吃抹茶料理。」月澄被

何意的歡欣感染得興緻高昂起來。

    到了三月三日,月澄卻排不出假來,他們的華麗計劃只好取消。何意一個人

在家弄紅豆飯,雖有些失望,但因為是女兒節,她鍾愛的節日,所以還是喜滋滋

的,清早的陽光又好,她決定等會還是要去買桃花。門鈴響起,何意去開門。

    「嗨!是我。」門口晃著一張極燦亮的笑臉,李立提個大紙袋來訪,他身後

是一大片暖亮的陽光。何意不得不承認李立的出現使她很歡喜,女兒節怎麼能一

個人過。

    「這個送妳。」李立從紙袋中掏出一條長形黃色包裝的東西。

    「哇!虎屋羊羹,頂極品吔!你那來的?」何意驚詫,這種虎屋羊羹一條至

少五千日幣。

    「當然是買的囉,一盒三大條,特別留一條孝敬妳。」

    「另外兩條大約祭了你的五臟廟了吧!」何意取笑著。

    「才不是,和別人合買的…。」

    何意這才知道李立大約只買了一條,特地送給自己,他可能一口都沒吃過。

何意不禁紅了臉,忙道:「對不起!誤會你了,等一下請你吃紅豆飯賠罪。」

    李立笑道:「那有什麼關係,妳那來的紅豆飯?在慶祝什麼嗎?」

    「沒有。」何意不好意思告訴李立女兒節的事。那是她秘密的喜悅,只有女

孩能分享。至少暫時是如此,日後她或許會告訴一個男人,但必須是一個特殊的

男人,她願意讓他走進心中,窺探她內心的祕密花園。

    「本來我和月澄要一起去宇治吃抹茶料理的,全套的喲,有抹茶漬泡飯、抹

茶豆腐、沾抹茶粉炸的野菜、抹茶麵條、茶點心、味噌茶湯等。」何意知道李立

好吃,故意細細說給他聽。

    「沒有啦,是月澄說的。」

    何意拆開羊羹的包裝,切了兩塊,再倒兩杯麥茶。

    「新綠,這名字真好,是茶葉口味的吔!好巧。」何意笑瞇瞇地品嚐羊羹,

口感堅實,果然好吃。

    「我同事拿的那條叫風采,是黑砂糖口味。」李立也嚼得笑呵呵。

    早晨的陽光探照入屋,麥茶的香味飄溢著。和李立在一起就是這麼平和安適

吧,不會有波濤起伏、驚險刺激,這就是幸福嗎?何意也不知道,這樣的愛是否

符合自己的期望。

    「走吧!這麼好的陽光,待在屋裏多可惜,我們出去逛逛。」

    「說得也是,去那裏好呢?」

    「來一次隨興之旅如何?」李立提議:「不預設目的地,想坐車就坐,想下

車就下,這樣一定很有趣。」

    何意驚奇地望一眼李立,剛剛還在想與他在一起是不是會過於平淡,怎麼他

就變出這個不平淡的主意來了,倒像是心事被他窺悉了,何意臉上有些熱辣辣的

    「不好嗎?」李立又問。

    「很好,就這樣玩。」

    「那現在就出發。」

    李立一躍起身,何意笑著拉住他。

    「別急,我準備一下。」

    何意特別換上一件嫩黃毛料上衣,同色同料短裙,罩米白外套。

    「哇!春天來了!」李立眼睛一亮。

    「別亂叫。」何意笑:「那紅豆飯不吃啦?」

    「回來再吃。」李立已迫不急待地向門口走去。

    「哎,你的袋子!裝什麼啊!這麼重。」何意把李立帶來的大紙袋提到角落

放好。

    倆人出門,拐過街角,剛看見站牌,即見一輛公車駛來。

    「這台好,我們快點過去。」

    李立拉著何意興沖沖地趕上去。上車坐定,何意喘口氣道:「這麼急幹嘛!

悠悠閒閒的多好。」

    李立搔搔頭笑道:「可是我覺得這輛來得巧,很好嘛。」別過臉,對著窗外

的陽光樹影眨眼一笑。何意並未察覺李立頑皮的表情,專心看著前方道途,美好

的三月陽光天。

    車至下鴨神社前,李立說這兒好,倆人就下了車,李立又說左邊風光妙,便

帶著何意西繞東轉的,找什麼似的。

    「噯,不是說隨興遊走嗎?怎麼你好像有目標。」

    「有嗎!我也是隨興走走,但總要有人決定方向,妳看這一帶多好,風味古

樸又寧靜。」

    何意一聽也有些道理,不再說什麼,心情愉快地享受著清爽的三月天氣。走

了一會,來到賀茂川附近。

    「看,那是什麼!」李立突大叫,眼光閃閃發亮。

    何意循著李立的視線望去,只見幾株開滿粉紅花朵的樹佇立在堤岸邊。

    「啊!是桃花?!」何意跑向樹前。

    半開、滿開、含苞的蓓蕾,熱鬧喜氣地佔據著桃樹上的枝枝椏椏,映著清澄

的天,美麗繽紛。何意驚喜雀躍地繞著桃樹,看了又看。

    「你是預謀的,對不對?」何意恍然明白李立之前為何舉止古怪了。

    「什麼預謀!多難聽。」

    李立裝傻,看見何意那樣快樂的神情,讓他既滿足又快樂。也從心底感謝月

澄,要不是月澄打電話告訴他「三月三日這天來京都陪何意,一定有好收獲」,

他就不會推掉雜務趕來,也就不會有這一刻的快樂。當然,賀茂川附近有桃樹、

要搭幾號公車、怎麼走、要買什麼禮物,也都是月澄提供的情報。

    「你不承認?那怎麼會這樣巧?」何意笑瞪著李立,神態嬌憨。

    「什麼東西巧啊?」李立還想逗逗何意。

    「嗯〜算了!」何意差點就說出女兒節的事。

    「妳高興嗎?」

    「謝謝你!我真是太高興了。」何意玩笑地一鞠躬,俏皮極了。

    「那給我一個擁抱當謝禮吧!」李立也鬧著玩。

    「好啊!」

    說時遲那時快,何意已從李立懷裏脫身,跑向賀茂川。李立回過神,不禁笑

了,雖只是瞬間的擁抱,但餘味綿長,也是他們之間大大的一步。李立追上何意

,心裏想,如果晚上何意看見大紙袋裏那對雛祭人形,會怎麼樣呢?也許會給他

一個吻,這甜蜜的幻想令李立漲紅了臉。

    「以後我們年年過女兒節時就添一對雛祭娃娃。」
   
李立打算這麼告訴何意。賀茂川面上的風舒爽地吹送過來,何意柔細的黑髮

在李立眼前飄飛著,李立伸出手探觸。

    「也許會被甩一個耳光。」李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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