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光小田園

        『舊金山的夜景舉世聞名，但是我無心無力也無暇欣賞，

因為剛來美國的前幾個月有無數的事要處理；要學習，每天

都忙到精疲力盡，也故意忙到精疲力盡，好使自己倦極而睡，

忘了煩惱傷心；忘了已離開台灣千重山萬重水；忘了H與我

之遙更甚千山萬水；忘了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直到有一

天在親戚家作客，高樓上的豪華公寓裡沒有什麼可忙的，我

開始感到不安。大家早早就要入睡，讓我單獨一個房間，臥

房裡好大一面落地窗，窗外是燈光燦爛的舊金山之夜─真

是美，美到極處了，卻令我淚流不止。從來不知道自己會

有這麼多眼淚，永遠流不完似的，淚眼朦朧中，點點燈火

變得迷離流爍，那時刻，我想念著H，極端的想念，想得心

痛如絞，彷彿整顆心被無數條繩子綑綁撕扯。初來美國時，

稍一分神被思念攫獲時，心口也會抽疼一下，但只像用線

繫著心尖，冷不防地拉一下。因為平常我不給自己空下來

的時間，不會任自己的感情氾濫，平常也沒有這麼美的夜景

，勾惹起我決堤般的思念。壓抑太久，相思太烈，胸膛裡堵

著一團鬱氣，怎麼哭也哭不完。夜慢慢深了，風越來越涼，

舊金山的煌煌燈火，繁美如星辰，不，是天上星子墬落凡

塵吧！散佈在人間卻揮灑得更晶瑩燦亮。』

    『淚慢慢止了，被風吹涼吹乾了。我坐了一夜，對著最

美麗的夜景，最哀傷的夜晚──在舊金山。』


    孫浩抬起頭，望著窗外有萬點燈火的舊金山，也終宵難

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