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光小田園

    幾年前有部美國片叫《站在我這邊》。講四個少年好友在炎熱

而百無聊賴的暑假一同去尋找一具屍體的冒險歷程。是一部非常清

新的影片。美國南方小鎮特有的樸素優雅中略帶神秘的氣質，加上

六十年代的氣息，還有少年們微妙而溫馨的友情世界，使得這趟邁

向成長的探險之旅充滿令人懷念的舊日氣味。

    我想起自己在同樣年紀時是如何孤獨的度過。最鮮明的一個印象

是每週三下午課外活動時，我因為腳疾，經常是一個人留守教室〈

和我同病的還有另外一個男生，但不知為什麼沒有他也在教室的記

憶，也許他都跑到操場邊看同學們遊戲〉。教室的左後方是庭園，

我經常一個人跑到庭園裡的一棵大榕樹下聽鳥鳴風聲、編故事、幻

想，有時就蹲在大樹下挖一個小洞，把一些寫著字〈譬如藏寶圖、

到此一遊或小詩句之類〉的紙片或花朵或樹葉小石子埋進小土洞裡

，等到下星期三再把它挖出來，埋進新玩意，這個遊戲我幾乎是樂

此不疲的玩著。寂靜的夏日午後，風微微的吹著，陽光篩過葉隙透

射在地上，一個小女孩獨自蹲在樹下的背影，好像電影裡的一個停

格畫面永恆的印在腦海裡。

    五年前我曾經回過小學時代的母校，也是夏季的午後，無意間

走到那棵榕樹旁，我凝視著那個樹下的角落，跨不進去，中間隔著

的十幾年歲月好像攝影機的鏡頭，成年的自己在鏡頭後，童年的自

己在鏡頭前，透過這樣奇幻的『歲月之眼』看著樹下那個孤單的背

影，我突然心痛不已。這樣感傷的回顧也許是緣於童年居住的那個

中部小鎮和影片中的小鎮氣氛相似；也許是因為劇中男孩之一日後

成為作家〈也就是電影的原著〉，小時候我也有一樣的夢想，也和

他一般羞怯愛編故事；更可能是因為在白花花的夏日炎陽下沿著鐵

軌前進的男孩們那渺小的身影，觸動了我記憶深層的某一點。

    那個夏季之後，我另有際遇，成就了一個較為明朗健康的自己

，也慢慢結交了一些朋友，對生活有了較為廣闊樂觀的態度，往日

那段孤寂灰黯的慘綠時光彷彿已遠逝，但是我不能忘懷，那個盛夏

午後獨自蹲在大榕樹下的小女孩。


以筆名『麗塔』發表於1990年3月10日自立晚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