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入深淵中的我,無法接收任何生之慾望:食慾、性慾、求知慾‧‧‧,
通通不見了,簡言之就是對任何事都失去興趣,除了自己的疾病。這樣的生活
猶如在地獄拖行,但即使精神上再痛苦,我還是希望活下去,希望陪孩子長大
,希望與先生偕老,希望為母親盡些心力。
可是心魔仍盤踞在我身上,除了對抗它,我沒有任何餘裕。暑假來臨,卸
除了送孩子上下學的責任後,我更加癱軟了,所有家務幾乎都沒辦法做。先生
在這樣的困境中仍勉力維持家庭的正常運作。為了不讓兒子也沉入鬱悶的氛圍
裡,他幾番單獨帶兒子出遊──此時我的體力已衰微到連一日遊都無法承擔。最
後幾回的出遊〈頑皮世界、溪湖糖廠、台中科博館〉對我來說都是痛苦無趣的
經驗。尤其是科博館之行,已經開始失眠的我惶惶不安,走著走著,沮喪又疲
憊,覺得再也走不下去了。坐在溫暖的初春陽光中,旁邊是科博館的外帶咖啡
區;飄來陣陣香氣,周圍是熙來攘往的人群;充滿生氣,可是我覺得非常孤單,
覺得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和自己無關──我已經被關在監獄裡了──憂鬱症的監獄。
先生當時仍未失去希望。有一次,他上夜班回來,買了我一向喜愛的麵包,
笑瞇瞇地問我要不要吃一口〈往日我愛吃又怕胖,總是說讓我咬一口〉,我說不
想吃,但他一直『鼓舞』,我勉強咬了一小口,無滋無味地吞嚥下去。望著蹲在
面前的他;光潤清秀的臉龐充滿生命活力,我幾乎要忌妒起這樣精神奕奕的他,
同時也厭煩起心網糾纏百無一用的自己。生病前的自己雖說不上是犧牲奉獻,但
個性上確實比較壓抑,凡事幾乎都以他人的感受為先。所以生病之後,大約是我
前所未有的自私時刻──只想到自己。
盛夏來臨,病情原地打轉的我已虛弱到天氣再怎麼熱都不會流汗。這樣的體
質對於昔日動輒即汗涔涔的我堪稱奇觀。某個午後,我又陷入焦慮疲憊的循環。
先生要我試試朗誦書本安定心魂,我在客廳拿著他建議的某本心靈書籍喃喃唸誦
,繞室而行。玻璃窗外是大片染滿陽光的樹叢,照眼明的鮮綠充滿盛暑的熱力。
但是那溫度無法傳遞到我的內心,我的內在依然深埋於冰雪中,裊裊寒氣使得我
在炙夏仍經常感覺有冷意襲人。
〈下次來說說心靈痊癒的微光吧〉
2004年8月28日我的病情猶熾時,父子兩人旅來到科博館,完全沒有拍人物
〈因為曾經是拍照狂的我生病了,缺席了〉,只留下池中嬌美蓮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