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之町

    「何意,我們到大阪了。」

    「到了,就好了啊!」意思就是何需回報。

    「江凡之剛回去。」

    「喔!他還去了你那兒,住附近嗎?」

    「他住千里中央,不算附近。我們是泡茶聊天,江凡之喜歡喝茶。」

    「日本茶嗎?」

    「不是,我們泡金萱,我從台灣帶來的。江凡之說下次去京都,要帶好茶過

去請妳們喝。」

    「這麼說他有空來吃飯囉?」

    「原先說有事,剛剛想想又說可以錯開,所以要我再跟妳們聯絡。」

    「原來是為了吃飯才打電話來,真夠朋友啊!」

    「不能這麼說嘛!」

    「好啦!開玩笑的,那麼就照我之前說的日期可以嗎?」

    「可以。」

    「那,拜拜囉!二十二號下午五點見,別忘了。」

    何意笑瞇瞇地掛了電話。李立在另一頭卻有點怔怔愣愣,他還沒講完呢!他

想問何意感冒怎麼樣了?雖然整個下午她一直是精神奕奕的,但是李立記掛著這

件事,卻始終沒開口。為什麼?為什麼想問而不問呢?這不像他平日的性情,不

是很關心嗎?究竟是為了什麼淨揀些不相干的話、風涼的話說。是因為江凡之在

場嗎?還是何意對江凡之那特別溫柔旳語調使自己煩躁?那是吃醋嗎?如果是

那……。

    疑惑怔忡間,電話鈴又響了,李立震了震,反手就抓起話筒,是何意嗎

?對方遲疑了難以察覺的瞬間才出聲,是簡月澄。

    月澄這一天來大阪接機,接完機,把旅客送進飯店安頓好就沒事了,所以打

電話給李立聊聊天。李立因為上回在京都受人招待,只好歡言以對,結果倆人約

定好等月澄帶完團從東京回來時,在商店街「虹のまち」碰面。

    他們約在「虹のまち」裏的「光の広場」。月澄先到,李立遠遠就看見月澄

坐在休息區的位子上。晶黃燦耀的小圓燈泡亮成一方光的特區。李立走近了,突

有恍惚之感,彷彿那裏是另一個星球,另一個空間,一腳踩進去時就會「嗤」的

一聲化成煙,像夏夜裏的捕蚊燈攫獲獵物時一般。李立緩緩地踱著步,前方那金

燦燦的光交織成緊密隱形的網,月澄端坐其中如女王般優雅,微笑的唇,幽深的

眼,黑眸深處閃爍著鑽石般森冷的光芒。

    李立覺得虛幻極了。

    醒來的時候也恍如仍在夢中般虛幻。

    李立望著身旁熟睡的月澄,露在薄被單外的裸肩在陰暗的房間裏瑩白得刺人

眼目,替李立召喚回黑暗國度的記憶……。在那亮得眩目的光之廣場,他們談了

些什麼?「去居酒屋。」月澄提議,李立帶路。清酒喝了一瓶又一瓶,李立早已

不勝酒力,可是被月澄激著、鼓動著。然後月澄說要跟他回家拿照片,拿了照片

說要替他泡咖啡醒酒,泡完咖啡說要幫他寬衣褲……接下來呢?有一段空白時間

,然後……然後是月澄的裸身伏在他的身上搖擺著,李立記起這一節,沐浴著月

光的女體如冰雕般晶瑩剔透,但觸手滾燙,火焰般會熔化一切。李立虛軟地平躺

著,已經分不清是不想抗拒呢,還是沒力氣抗拒,只是昏亂狂熱地承受著那妖媚

炙熱的女體一波波的攻擊,一波波,一波波,一波比一波高,一波比一波尖削,

繃緊了,漲滿了,直到那痙攣的巔峰。

    也許是夢,希望是夢,李立疲累地想著,但願是夢就好了……。再醒來時枕

畔已無月澄蹤跡。

    月澄留了一張便條在桌上。

    「今天要上班,我趕搭早班車回京都了。昨夜真美好,謝謝你。」

    李立扯扯唇角,苦澀得不成一個笑。月澄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呢?他們不是

情人,連熟悉都不算,她卻主動獻了身,是太喜歡自己的緣故?還是酒的關係?

當然他也脫不了干係,這種事,男人不論如何無辜,都還是得擔點責任。李立也

無意替自己開脫,只是月澄的積極,令李立有些吃驚。當天晚上她又打電話給李

立,說是剛下班,在四条的公共電話亭打的,也許是顧忌著回家後有何意在。

    他們都絕口不提昨夜的事,但心裏都想著那件事,所以電話線兩端都有些氣

氛怪異,月澄試著改變氣氛,用著修飾過的自然囗吻說:「現在是下班時間,人

多得像潮水,又熱,但是月亮已經出來了,好美。」

    李立想像那樣的光景,京都的仲夏夜,潮熱得像在蒸籠裏,一個女子忍受這

些,巴巴的打電話告訴他月色很美,不是喜歡上他了是什麼!!

    李立有點憐憫之意,因為她是個美麗的女子,因為他並不愛她。現在他的腦

子不混沌了,他不愛她,卻跟她上了床,這是他的錯,李立想向月澄道歉,但是

一時間他也無法用語言釐清,因而顯得有些沈默,月澄察覺了。

    「我打擾到你了嗎?」

    「不,我也快下班了,只是有點累了。」

    「那,不多說了,過兩天再聯絡。」

    「好,再聯絡。」

    李立放下電話,內心無比沈重,從小到大,像這樣沈重的心情,對一向開朗

的他來說,實在屈指可數。他知道必須立即向月澄講明白,以免她越陷越深,可

是一時之間他實在不知從何說起,而且他對月澄總有點摸不清之感。不像何意,

什麼話他都敢對她說。想到何意,李立心中一凜,這件事,他敢對她說嗎?若讓

何意知道了,她會怎麼看他?

    李立的心益發沈重了。

    星期日來臨。何意在京都住處辦的聚會,李立缺席了。江凡之替他解釋:「

臨時有公事,他只好匆忙給我電話,要我代為向妳們說聲抱歉。」

何意聽後笑道:「什麼時候他公務繁忙到連假日都不得閒,連個電話也不能自己

打,沒辦法,只好下回罰他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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