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丸山公園，聳立在路邊的朱紅色建築即是舉辦祇園祭的八阪神社。月澄
倚在神社前的階梯欄杆等候，不一會，即見江凡之踏出計程車的身影，月澄迎上
前去。
江凡之笑問：「等很久了嗎？」
「還好，逛了一圈，我也剛到。」
「從車站到這兒有點塞車，所以遲了些。」
「沒關係。」
「想去那裏吃飯？」
「如果你不太餓的話，我們先裏面走走。待會我請客，附近有家壽司店，他
們的鯖魚壽司特別好吃。」
「看來妳都安排好了。」江凡之笑意盎然，只是陰暗中看不真切。
「我邀你的嘛，又是地主。飯後可以再去先斗町那邊喝點小酒…喝飲料好了
。」
江凡之心情愈發開朗了，月澄異乎尋常的表現，他並無懷疑。牽起月澄的手
，倆人相偕進入夜暗的神社內。
「八阪神社的夜櫻很美，賞櫻季節時總是吸引許多人潮。」
「妳是說夜晚賞櫻花？」
「嗯，晚上時特別用燈光去烘托，花姿花影花色都別有韻味。」
「在那樣的花下散步，一定很浪漫。」江凡之在黑暗中兀自微笑著，低聲道：
「希望春天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來欣賞。」
這是某種暗示嗎？月澄「嗯」了一聲，表明自己含蓄地接納了。
「不過，今天這樣我更喜歡，人不多，清靜點，少受些干擾。我喜歡黑夜的
安寧，很沈很靜，神秘中又有很定的感覺，我喜歡充分浸潤在那種靜極的氣氛裏
。」江凡之興緻高昂，不禁滔滔不絕起來。
「不覺得可怕嗎？」月澄總覺得靜極的黑夜深處有咻咻之聲，像獸的鼻息，
駭人極了。
「不會，因為我總是在開車時享受這種氣氛。在大阪常常工作到深夜才回住
處，黑夜無人的街，只有兩盞車燈照明，我常邊開邊思考公事。」
「有這麼多公事？真辛苦。」
月澄勉強笑道。她覺得喜愛被黑暗包圍的江凡之彷彿有一面不為人知的陰
暗。「也許過去自己太輕忽他了。」月澄想，一直以為他只是個有錢的老好人，
如今看來並不盡然。
倆人談談走走，漸走至人多處，神社境內也有為人算命的攤位。
「要不要試試。」
「不用了。」月澄淡笑搖頭。
「啊！差點忘了妳是不信這些的。」
月澄知他所指，是貴船神社的繪馬事件。倆人共同的記憶，江凡之懷念著，
算是他們第一次單獨出遊。還有今夜，也將成為日後彌足珍貴的回憶吧！江凡之
滿懷喜悅地望向月澄模糊的側影。月澄抿抿唇，彷彿也笑著。
走過一支朱紅木燈柱，柱身只有一人高，上頭一行黑字，吸引住江凡之的視
線。
『旅館․加茂川新館』旁邊還豎著指標。
月澄也看到了，內心波瀾微掀，是對於李立和那與之共度一夜的記憶，她用
力將其壓下，視若無睹的走過。
江凡之內心也不無騷動，因為他們正順著指標的方向而行。可是「神社境內
怎麼會有旅館」這樣的問話太冒失了，江凡之深恐唐突到佳人，怕月澄認為自己
輕薄，所以也一言不發，倆人間產生了微妙的短暫沈默。
江凡之首先打破沈默道：「下個月初我要回香港處理一些公事，順便探望親
友，妳有空嗎？」
月澄明白這個邀請的意義，倆個人一起回香港無異是宣示二人的關係，但是
月澄仍有顧忌，而且下個月是旺季，工作太忙。月澄在心裏迅速的盤算著。
「嗯―下個月是賞楓旺季了，團體很多，特別忙，恐怕抽不出什麼時間。」
「不能請假嗎？」
「一兩天可以，太長就不好意思了。」
「這樣的話…真可惜，本來想請妳一起去看看，好好招待妳度個假。」
「我也覺得可惜，不過，下次還有機會嘛！」
月澄宛如要彌補江凡之的損失般，嬌媚地靠近他的身軀，像依人小鳥般溫柔
。江凡之立即忘卻失望，生出擁抱月澄的慾望，不禁用手臂摟住月澄，在她鬢邊
耳語：「今晚我不想回大阪了。」
「看，前面的燈籠。」
月澄恍若無聞，指著前方，有一座木造小神殿，懸掛著京都各商家的獻燈
。無數個白燈籠閃著幽微黃光，在黑暗裏搖曳，煞為壯觀。
「你應該會喜歡吧！」月澄又說：「就留在京都…。」
江凡之聞言，真是突冷突熱，刺激萬分，擁住月澄單薄香肩的手不禁加重了
幾分力道，笑意在唇角漫溢：「我喜歡，妳呢？」
暗夜燈籠是黑暗裏的光明嗎？月澄覺得那充滿神秘之美的白色燈籠海，隱隱
透著一股肅殺之感，心裏不禁泛起一陣顫悚，但那顫悚輕微到連她自己都沒察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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