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
「天氣真舒爽！」
何意伸伸懶腰，探頭看看照進涼台的日光。月澄也湊上一腳，把手伸到外頭
，感受秋陽的溫度。
「待會出去走走，難得我們都放假，妳又沒約會。最近妳特別懶，好像也胖
了些。」
「唉！別笑我了。」月澄也覺身子有些兩樣，心中隱隱有點發愁，但她不想
面對。
「不過，妳稍微多長點肉，更嫵媚好看，是江凡之照料的好吧！。」何意希望自己這番話不要帶著酸氣。
「嘿，少來。」月澄甩掉對身體狀況的隱憂，笑了。
「江凡之快回來了吧？」
「嗯，過兩天。」
月澄端出一碟雲龍，是京都一種外皮如雲層的名點。她最近變得特別愛吃甜
食。
「我們把它吃了吧！就剩這幾塊。」
何意去泡了壺清茶，笑道：「茶和點心都是托妳的福，才能吃喝到這樣的高極品。」
「還好啦，也不知江凡之那裏聽來的，竟知道俵屋吉富的雲龍是上品，給我
帶一盒，回香港卻不帶，說什麼有八橋餅和五色豆就夠了。」
月澄說了一堆後，突然感到自己猶如在誇示，對何意太殘酷了點。可是，回
過頭來想，她們也算扯平了，自己愛的李立喜歡何意，何意喜歡的江凡之愛的卻
是自己，命運真是弄人。
「月澄！發什麼呆？」
「噯！對不起，神魂出竅了，妳剛剛說什麼？」
「我說一起去三十三間堂好不好，聽說那兒的觀音像裏一定會有一尊和自己
貌相似，我們去找找看。」
「好，回來時順便去錦市場逛逛，買點好吃的。」
「那，把這些點心解決完就出發囉！」
何意愉快地挑起一塊雲龍品嚐。月澄兩手握住茶杯，暖潤的感觸從杯身傳遞到手
心。何意的明朗真好，月澄想，沒有一點陰影的個性和自己的「彆扭」相較，就
如白晝與黑夜般。
吃過點心，倆人收拾換裝，即出發往三十三間堂。走在七条通上，簡淨素樸
的街景吸引住何意的目光。
「我記得妳住過這一帶嘛！」
「對啊！就在一家千鶴屋旅館的後面。那時剛來京都，雖然艱苦但很新鮮的
日子，好懷念，雖然只住了半年。」
「然後，我們就成為室友了。」月澄的口吻彷彿也帶著懷念之情：「明年春
天妳就要回台灣了，也會懷念吹雪莊的日子嗎？」
「當然，吹雪莊的環境更好，住的時間也比較長。」
「但是…妳會懷念我嗎？或者會有些怨我？」
「怨妳？為什麼？」
「妳知道的，感情的事。」
「那妳是不是也要怨我？」
月澄知道是指李立的事，嘆道：「因為是妳，所以不怨。而且緣份不夠，強
求不得。」
何意感受到月澄的傷感，但仍開朗回應：「那就對了，既是緣份的事，我能
怨誰？我是不會怨自己的，老天也不用怨，妳呢？更輪不到。」
「嗯，女人也只不過是希望能獲得幸福，可是幸福的青鳥飛到西又飛到東，
好難捕捉。」
「所以要努力，才能追尋成功。我一直認為妳很努力，不管是生活、工作或
愛情，所以妳一定會成功。」
「也許努力過頭，反變成蠻力了。」
「不會啦，咦！已經到了，去問問菩薩吧！」
何意與月澄買了票即直奔本堂。
南北狹長，光線幽暗的本堂內側，排列著連綿不斷的觀音像。
「據說有一千零一個，真壯觀。仔細看喔，那一座像妳，那一座像我。」何
意邊說邊認真細看。
「好像太暗了。」何意凝神極目片刻後，搖頭笑道：「不行！不行！眼都花了。」
月澄也笑，指點她道：「別找了，中間這座千手觀音最像妳了。」
「真的？在那裏？」何意急急尋覓，又道：「像嗎？我看倒比較像妳。」
「不，像妳。」月澄極篤定。
「為什麼？」
「因為妳有千手觀音般的功力。總覺得所有擾擾煩煩、紛紛揚揚的事，妳
都有能力迅速平和地解決掉。而且妳貌相溫柔端美，跟她一模樣。」
「是這樣嗎？」何意有些赧然，故意頑笑遮掩道：「該不會是說我外表詳和
，內裏卻像個八爪女般，長袖善舞。」
殿堂肅靜，月澄只能壓低嗓子恨聲道：「還群魔亂舞呢！喂〜何小姐！人家
的讚美到妳嘴裏變成損貶，那我也沒辦法。」
「知道啦！這樣確實太不可愛了，而且對菩薩不敬。」
何意合掌向觀音告罪求恕，又轉頭向月澄一鞠躬說：「月澄姊姊，對不起，
小妺知錯了，能夠像這麼美的觀音是我的光采，謝謝妳！」
月澄噗哧一笑：「好了，好了，又不是演戲。」
賞完觀音，倆人走出本堂，在本堂側的小亭休息。旁邊是個庭園。
「哎！那不是李立嗎？」何意驚訝出聲。
月澄心臟突地一跳，偏頭一看，正見李立大步而來，穿著米白毛衣、淺褐
色長褲，令人眼睛一亮地裂出他那煞是好看的陽光笑容。
「小姐們！總算找到妳們了。」
何意詫笑道：「怎麼？找得到這兒？」
李立擠到何意身旁坐下道：「去吹雪莊撲了個空，幸好妳們那位慈祥的管理
員伯伯，聽到妳們走出去時，正說著什麼蓮華王院三十三間堂的，所以我就跑來
試試運氣。」
「也不會先打個電話來。」
「臨時決定的，今天放假，去四天王寺晃了晃，覺得無聊就跑來了，好給妳
一個驚喜。」
「四天王寺啊！」何意心想「果然無聊」，嘴上卻說：「大阪其實蠻不錯，下
次去找你玩吧！」
「好啊！只是除了大阪城、地下街和四天王寺外，我都不熟，恐怕京都的風
景名勝我還熟悉些。」
何意輕笑一聲：「看你，乾脆搬來京都算了。」
「我也這麼想過，但是為了工作需要，還是得住大阪。」
「江凡之想來這邊找房子。」
沈默良久的月澄突然開口。這件事，江凡之和她商量過兩次了。
「要搬來長住嗎？」何意問。
「也不是，來來去去。」
「那好，以後我來京都，要過夜就有落腳處了。」
李立笑眯眯地說著。何意轉頭向他使了個眼色，李立也不懂，只管拿起相機
提議道：「那邊的長廊景不錯，我幫妳們照幾張相。」
月澄慵懶地搖搖頭：「你們去，我還要坐坐。」
「別發懶嘛！一起去嘛！」何意說。
「真的，我不愛拍照。現在要養精蓄銳，待會好去錦市場大顯身手。」
「好吧，那就不勉強。」
何意與李立走出休息亭，漫步走向庭園側的粉橘色長廊。何意悄聲對李立說
：「江凡之在京都找房子的事，人家有人家的考慮，你少去當不速之客。」
李立稍尋思了一下，故作驚詫叫道：「莫非他們要結婚了。」
聲音稍大了些，何意急得噓了一聲，李立皮著臉湊到何意耳邊低語：「還是
要同居？」
何意拿他沒輒，嘆道：「別鬧，你就是長不大。」
「好，不鬧。」李立斂容正色道：「裏頭的觀音像妳們已經參觀過了嗎？」
「看過了。待會你也進去參拜參拜，月澄說我像中間那座千手觀音。」
「千手觀音哪！嗯…一手寫字、一手煮菜、一手縫衣、一手拖地…」李立吟
詠詩句般：「一手……」。
「什麼呀！」
「一手〜哇！一手打人…。」
「再亂說！」何意本作勢欲打，經李立一喊，只好停手。心裏雖發笑，神情
卻是悻悻然。
「饒了我吧！大小姐！」李立故作可憐狀。
「好啦，你也說點正經的，老人五人六的，誰弄得清楚。」
「其實月澄更像千手觀音。」李立話鋒一轉，彷彿有意「改邪歸正」了。
「怎麼說？」
「她那麼精明能幹，什麼都能插上一手似的。嗯…這樣應該說像八爪女…。」
「吔〜。」
「好，好，好，不亂說才好。今天我只管拍好照，那根柱子邊好了，配妳的
藍色洋裝正好。」
何意嗔笑道：「可別只照到柱子。」
李立拍拍胸脯，說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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