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澄坐在迴廊的台階上回憶過往。清澄的藍天，緩緩飄過幾絲白雲，許久以
前她原以為江島英樹只會是她生命天空裏的微雲，很快就會飄過，可是……。
月澄走進本殿內，鋪著榻榻米的寬廣空間，寧靜安詳。月澄合掌默禱，祈
求平安，祈求健康，但她已不祈求與李立的感情了。沒有回應的愛祈求也沒用
，所以在貴船神社時她拿了繒馬木牌卻不想寫。即使李立在她去北陸的那一天
請花店送來一束桔梗花，但月澄明白那是為了道歉講和，不是為了愛。諷刺的
是桔梗花的花語竟是『不變的愛』。
「這個魯男子！」
月澄喃喃自語著，她覺得悲哀，這樣莽撞的男人，對她毫無情意，但她想
起念著時，還是帶著愛意。但是自己已經二十七歲了，絕不能再浪費一絲一毫
的感情，再踏差任何一步，再錯過好機會。江凡之也許就是那個機會，這是月
澄答應今日之約的緣由，她要牢牢的抓住機會，即使江凡之是何意有好感的人
，月澄也無意退讓了，何況是江凡之來追求她，並非她橫刀奪愛。對愛已經疲倦
的她，不想再消耗太多心神了。
和江凡之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月澄整整衣裝，走出本殿，穿上高跟鞋，越過
鴿群，來到東本願寺前的蓮花座噴水池。帶著涼意的風拂過，撲在月澄的臉頰。
多好的早晨，月澄想。透過水簾，她看見江凡之沿著東本願寺牆外的樹蔭走來，
月澄面迎向他，展露出一朵嬌媚的笑。
江凡之也看見月澄了。陽光燦爛的京都之晨，東本願寺噴水池畔有一如水般
清靈；如陽光般耀眼的女孩，江凡之愛悅著，完全不知道她內裏的滄桑幽黯。
月澄和江凡之玩了一整天，深夜才返回吹雪莊。何意還在房裏看書，聽見月
澄的聲響，猶豫了一下才走出房門。
「何意？還沒腄！吵到妳了嗎？」
月澄正褪下絲襪，姿態優美慵懶。
「沒有，我還在準備明天上課用的資料…月澄，妳那束桔梗花還在陽台，一
直忘了告訴妳。」
「我知道，老忘了丟。」
「要丟嗎？」
「當然，不是已經枯了嗎！」
月澄走至陽台，將桔梗抽出花瓶，毫不猶豫地丟入垃圾桶。
「好累，最近變得很容易累。」月澄喃喃唸著。
何意默默看著月澄纖柔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後，想起前日她手抱桔梗的神情，
和方才粗率的態度相較，猶如雲泥之別。
不知為什麼，何意竟然有些同情那束瞬間被遺棄的桔梗花和送花人。
花語
中秋節剛好是週六。下午三點多，李立來到了銀閣寺附近的吹雪莊，他送了
一盒月餅來。月澄『正巧』不在。
「怎麼大老遠的就為送一盒月餅，多辛苦。」
「也不光為了送月餅，今天中秋嘛！一個人過節多淒涼。而且這月餅是從台
灣空運而來，多珍貴啊！我媽還特別交待要分給妳吃。」
何意聽了這話，心中湧起一片鄉愁，眼眶不禁濕潤了。
「妳看，蛋黃綠豆沙，妳最愛吃的。還有核桃烏豆沙，小時候妳為了這個還
跟我嘔氣，記得嗎？」
李立沒注意到何意的感傷，像個孩子般高興地翻撿著。何意想起為了一個月
餅而鬥嘴的兒時，也不禁笑了。
「好了，好了，晚飯後我們泡壺茶，再來賞月吃月餅。」
何意邊說邊收起月餅。
「那今天妳要為我煮拿手的豆腐湯嗎？」
「少亂吃豆腐，我還煮湯豆腐呢？」
何意心情已轉暢快，拿出兩個水蜜桃來招待李立。
「這時節還有水蜜桃？很貴吧？」
「不清楚，別人送給月澄一大籃，她請我吃的。」
說到月澄，李立明顯的沈默下來，過一會才笑道：「哎，湯豆腐妳會做吧！
上回我們在銀閣寺旁吃的，清清如水的高湯裏放一大片昆布，白嫩嫩的豆腐沾醬
吃，很清爽。」
何意看出李立有意避談月澄，也不想戳破，只回道：「沒有豆腐怎麼做？超
市的豆腐你要嗎？和嵯峨野的森嘉豆腐可能差很多哦！」
「沒關係，這樣吧，我陪妳去超市買，妳選料，我付錢。」
「不用，我自己去，你來者是客，我一頓豆腐飯還請得起。」
雖然何意不同意，但李立仍跟在後頭，倆人走到家庭冰店旁陸橋下的超市。
「那家冰店的牛奶冰棒不錯，我和江凡之曾經去吃過。」
「他們就是便宜，最受歡迎的是薄荷冰棒。」
「薄荷冰棒！江凡之就是吃那種的嘛！」
「江凡之呢？怎麼不約他來？」
「這小子最近可忙呢！很難找到人，前天就想約他了，但一直聯絡不上。」
「說不定他也在京都。」
何意淡笑道，若有所思的模樣。
「啊？」
李立沒聽清楚。一個箭步跑上前去提了個菜籃。何意不再解釋，開始挑選菜
色，李立在旁主意出個不停。倆人挽著菜籃走在一起，像是一對小夫妻。何意雖
感受到這種氣氛，也只能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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