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桔梗花
月澄站在大德寺朱紅的三門前。遠遠即看見李立從白石小徑上大步而來。
月澄笑迎而上：「以為你又要爽約了。」
「不會了，而且妳不是說不見不散嗎！」李立鞠個躬：「上次，真不好意思
。」
「不要這麼正經八百的。」月澄今天很開朗，微笑著繼續說：「沒關係的，
有公事也沒辦法。」
「聽江凡之說妳們燒了許多好吃的菜。」
「還好吧。」
「何意有沒有不高興？」
月澄看了李立一眼道：「怎麼會！只可惜她做的東江豆腐湯和抹茶涼糕，你
無緣吃到。」
「東江豆腐湯？」
「就是豆腐中央挖過凹洞，填入絞肉蝦仁泥，再配上青菜煮成的湯。」
「聽起來很可囗。」
「嗯！，」月澄心裏怨著：「其他的菜也很美味啊！」嘴上卻說：「走吧，去
芳春院看看桔梗花，應該七月上旬來比較是時候，現在可能有點遲了。」
月澄邊說邊領頭往前走。李立稍稍落在她身後，遲疑地開了口：「其實，那
天的公事可以趕完的…。」
「嗯？」月澄停步。
「今天…來這裏是…想告訴妳…」
月澄並不回頭，只低聲問：「你要說什麼？」
李立不語，好一會，才下定決心般走到月澄面前，鄭重地低下頭來：「真對
不起！那天的事真對不起，冒犯了妳，我大概是酒喝多了，其實我不是有意…」
「夠了！」
月澄打斷李立的話，激烈地喊道：「別再說了。」
「月澄！」在這種情況下，李立不知為什麼會突然叫出她的名字，而不是一
向稱呼的『簡小姐』。
月澄也發現了這微妙的差別，但她的臉色依舊陰暗。
「你是後悔了。」
「不是這麼說？」
「那怎麼說？」
「只是，我們不應該發生那種情況。」
「什麼情況？」
「妳知道的，因為…我們到底不是…」
「情人？夫妻？李立虧你還是個男人，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月澄冷道：「
那時只是興緻好，你別誤會我是愛上了你，會用這件事纏著你。」
「那是─我多慮了。」
「沒錯！」
「可是，我還是覺得應該向妳道歉。」
「不用了！」
倆人驟然沈默下來，許久，李立才訥訥問道：「還要去看桔梗花嗎？」
月澄微搖了下頭，心底一片淒然。
李立心裏也難受得緊，腦海中突浮起何意的身影。
「那，送妳去坐車。」
倆人默默走向寺門。
招呼站前，李立略為靦腆地閈口道：「這件事，只有我們倆個知道……。」
月澄迅即回道：「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尤其是何意。」
李立心頭一驚。
月澄招了部計程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立在站牌下目送，他得去京都車站搭車回大阪，和月澄的方向不同。
京都八月旳陽光，炎熱得要生出煙來，李立站在日頭下，身心都感受到炙烙
般的煎熬。雖然向月澄表明歉意不是為了求取原諒，但至少會安心點，可是月澄
受到傷害了，李立知道，她並不像表面上說的那樣不在乎。
隔天是週日，江凡之在京都車站旳地下美食街請客。
「何意說那館子叫『四川』。」
李立和江凡之倆人結伴而來。李立多少有點忐忑不安，因為昨日才與月澄不
歡而散，今天又要碰面，而且何意也在場，所以江凡之的存在多少為他壯了些膽
。
「我們請客，卻要對方指點餐館，是不是有些失禮？」
「不會，我們這裏不熟嘛！」
倆人一走入中華料理店『四川』，即看見何意坐在角落的位置。
「簡小姐還沒到？」
「真抱歉，月澄不來了。」
「哦！？」
江凡之明顯失望的表情，連李立都看得出來。
「也是公事，」何意瞄了李立一眼道：「傍晚才走的，我來不及通知你們改
期。」
李立訕訕回道：「上次失約，真抱歉。」
「沒關係啦！」
「怎麼週日還會臨時派公差？」江凡之問。
「他們本來就是週末假日最忙，機動性也比一般行業高，這一次月澄是緊急
被派到北陸代班，那裏一個正在帶團的同事忽然胃出血。」
「假日人不好找，簡小姐卻被找著了，運氣真不好。」江凡之嘆道。
「嗯，好像是在河原町被 call，剛好離公司近，她就過去看看了，結果不好
意思拒絕吧！」
「那我們點菜吧，何小姐喜歡吃什麼？」
「都可以，你們作主就好。」
三人研究了一會，李立主意最多，結果點了豆瓣魚、醬爆肉、涼拌竹筍、如
意蝦捲、酸菜雞絲湯。
「這醬爆肉真下飯，我還要再來一碗白飯。」李立向第三碗飯進軍。
「蝦捲也不錯，你們倆個男生負責吃完喔！」
「湯蠻鮮的。」
「竹筍很甜，好爽囗。」
一頓飯下來，三人所談幾乎盡是吃，也許菜真的不差，但更重要的緣故是三
人各懷心事，只好儘量把注意力放在食物上面。其中李立的注意力轉移得最徹底
，他明白月澄是藉故在躲他，雖然有些愧疚，但月澄不在，他確實鬆了一口氣，
可以放心大吃。
付錢時，吃得最多的李立搶得先機付了賬。
「不是說好我請客的嗎？」江凡之的抗議佷微弱。
「可是我吃最多，而且月澄今天不在不算數，你可以下回再請。」聽來振振
有詞，理由充分。
「真拿你沒辦法。」江凡之笑，心裏卻疑惑著：「月澄？！李立和她那麼熟
了嗎？」
何意靜靜看著倆個男人，微笑不語。江凡之樂得省錢，而且可以再次邀請月
澄。李立是有意的嗎？以前他就鬧著要撮合江凡之和月澄，江凡之今天意興闌珊
，全因為月澄的缺席，何意早預料到了，這頓飯她本就不想來，但聯絡不到江凡
之和李立，而且事實上她依然有些矛盾，既希望再見到江凡之又想避開他。
三人又聊了片刻，江凡之提議去喝點飲料，何意推辭了。
「走啦，前面就有一間『木村家』。」李立遊說著。
「真的不行，我還有報告要寫。」
李立見何意態度堅決也就不再勉強，三人遂離開美食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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